溪云转过身,冰刀一样的目光再度落在长灵身上,开口,却是对祝蒙的回答:“二殿下觉得,我若想夺人,何人能阻?”

这言外之意,便是不想夺了。

祝蒙震惊不能自语,哑然愣在原地,不知该如何接。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,才搬出长灵这个活筹码,他抱着最后一丝希冀,边境守军虽然对长灵不上心,但总不至于真的不顾长灵死活吧,可溪云竟然如此说,丝毫不给他台阶下,不是说姓溪的和边境守军最忠于他伯父涂山博彦那个旧主么!

祝蒙耳根一烫,因这个主意是他急中生智、临时想出来的,事先并没有与长灵商量。现在小怪物就在车里,肯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。拿不下溪云,他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!

祝蒙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好不憋气。这时忽听身后云车内的长灵道:“堂兄若方便,不如让我与溪将军单独聊两句。”

“你……?”

祝蒙皱眉,有些迟疑。一方面,他不信长灵这个在他看来已然沦为边境守军眼中“弃子”能与溪云谈出什么实际结果。另一方面,他怕长灵又在趁机同他耍心眼。

毕竟,他以往因为小瞧这头小怪物,吃了不少亏。

长灵半眯着眼,似乎感受不到对面山头上溪云冷若冰霜的两道目光,极随意的道:“事在人为,堂兄只有这一次机会了,当真甘心放弃?”

这话不重,却精准的扎了祝蒙的心窝子。祝蒙知道,今日春狩表面看起来平风浪静,但祝龙与他注定只能有一个活着从这狩猎场出去。如果溪云真的被祝龙拉拢到了麾下,那葬身此地的将会是他。

“好。”

祝蒙捏了捏拳头,道:“你来。”

他倒破天荒的没说什么威胁之言,便大袖一挥,示意随行侍卫们都散开,与他一道退至数丈之外的一处古木下等着。

仓颉迟疑片刻,不敢露出太多担忧之色,也跟着退了下去。

长灵这才抬眼,迎上了斜上方溪云投来的那两道冰刀子一样的目光。

溪云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,转身背对山下,按剑而立。

长灵于是推开车门,下了马车,慢慢往山上爬去。他灵力受限,爬了将将一刻的时间,才爬上山坡的坡顶。

溪云听到身后动静,冷道:“边境守军遵循君上遗愿,护得是狐族北境安宁,而非权力斗争的工具。”

长灵道:“若青丘城破,只护一个北境能有何用?”

溪云终于转过身,见长灵额上竟布着细密汗珠,奚落道:“方才少主既有本事入我的‘气场’,怎么爬个坡倒累成这样?”

长灵牵了牵嘴角,道:“我本就是废物一个,溪将军不是早知道么?”

这样的语气何其熟悉,溪云不由想起,当年他送君上遗体回青丘,下葬仪式结束后,满朝文武皆伏跪在君上墓前恸哭难抑,唯独那个一身雪白的小小身影直挺挺立在最前面,没有一滴泪,没有一声哭,连跪都不肯跪。

他问了句:“少主为何不跪?”

那少年语气平静到可怕的答道:“君上为国而死,自有万千子民拜祭,不差我一个。”

那种平静中带着明显奚落的语气,令溪云至今难忘,也让整个边境守军至今对这个小少主难以释怀。

“再说——”

长灵望着溪云双目,道:“如今四族瓜分占领青丘,溪将军现在守的那条北境,也不是在为狐族守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