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著作郎官服的沈钦于车辇上下来,拱手对沈厉山唤了一声父亲。

沈厉山哼了一声算是答应,目光却仍旧落在棠音身上,似是还在等她回话。

沈钦的目光也随之落到棠音面上,继而,款款一笑,温声问道:“今日回来的这般晚,可是去我推荐给你的那家戏班子听戏去了?”

沈厉山面色一寒,冷声道:“什么戏班子?”

“是城中新来的‘杏春园’,只招待女客。城中不少贵女都爱去那听戏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听说,他家一折‘牡丹亭’唱得极好。只是班主奸猾,为了留客,总是最后才唱这折子戏。听完散戏的时候,多半已是日暮了。”

“牡丹亭?”沈厉山顿时被气得怒目圆睁,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,只厉声训斥道:“你竟让你妹妹去听此等淫词艳曲!这十数年的圣贤书,就教会了你这等东西?”

他气得浑身发颤,狠狠一甩袍袖道:“你给我去祖宗祠堂里跪着,不到天明,不许出来!”

“父亲……”棠音眼看着父亲拂袖而去,哥哥要替自己受过,有些急了,想赶上去求情。

步子还未迈开,沈钦却已往前一步,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,只躬身道:“恭送父亲。”

眼看着沈厉山走得远了,沈钦这才拿扇柄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,轻笑道:“追上去做什么,想和我一起跪祠堂?”

见棠音还想开口说什么,他便收回了扇子,又笑道:“好了,快回去换身衣服用饭吧。不然去得晚了,母亲还得将一样的话再问你一遍。到时候,可没人给你做掩了。”

*

戌时,月上中天。

一身浅鹅黄小袄的少女猫着身子悄悄自闺房里出来,一路穿过垂花门,往祠堂的方向去了。

当她轻轻打开祠堂木门的时候,沈钦正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,轻声诵读沈家的祖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