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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此时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月亮,圆嘟嘟的,也跟旧铜钱似的。

照在蒸汽滚滚的铁路上的是它,照在灯火通明的十里洋场上的是它,照在濒临倒塌的戏台子上的,也是它。

月亮夹在风里,一阵阵往屋里卷。叫人平生很多感慨,欲说还休。

春红读不懂姜素莹的命运,只顾着跟在她屁股后面,把窗扇掩上:“夜里冷,姑娘可别冲了风了。”

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上逾越,她又笑着补了一句:“这会儿倒是有月亮,说明天气好。白天可千万别下雨,王裁缝要过来量衣服呢。”

裁缝是来量婚礼的喜服的。

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,宜祭祀、祈福、嫁娶,黄历上是这么写着的,婚礼也定在那时候。不问俗世的姜太太亲自出山,特意找大师为这桩婚事算了一卦。

大师收了十两银子,掐指一段,笑出了声:“初九爻变,这是大吉大利呐!”

纯属扯淡。

姜素莹在心里默默骂过一遭,不想听春红继续谈论这桩婚事,伸手便要从火上拿起茶壶。

茶水已经咕嘟起来,从吊子里倒出来就能喝。春红哪里肯让她碰,急忙抢了先。热水断了线似的注满杯子,又被递了过来。

姜素莹坐在炉子旁,无声的小口啜饮着。

张怀谨如果治得顺利,至少也得四个月,怎么的要熬到过年。而这宅子深不见底,如同一口吸干人生气的井,要活活拖死她了。

都说人要有韧性,钢铁般不屈服,至少书上是这么写的。但真耗到自己身上,不过四五天的功夫,她在精神上就快要消耗殆尽了。

一丝希望都看不见,就像在夜里行走,叫人失了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