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个愿望

我的天鹅 小红杏 2325 字 2022-09-24

余葵主动把脑袋送到他掌心底下。

“爸爸手脏,刚搬过行李。”

余葵失落点头。

“你一个人怎么来的?”

这题余葵会,来的路上她就组织好语言了。

剪掉来龙去脉,她麻溜叙述了自己怎么从外公电话里偷听到他今天回成都述职,开学当天改道火车站,买票来成都的全过程。

程建国做梦也没料,自己多病细弱的女儿有那么大胆子,奈何人已经在跟前,心惊胆颤到最后,他也只得暂时收起忧虑,像所有父亲那样关心孩子饿不饿。

余葵当然饿了,她晕火车,早上到现在只咽了一个苹果。

程建国心疼又难受,拎起女儿书包,“走,爸爸带你去吃饭。”

孩子前脚迈出去,他跟在后头弯腰捡起她刚刚当扇子和坐垫的两本练习册。

丢三落四的傻孩子。

老父亲满腔爱意第一次给孩子整理书包,感慨她不知学习得多努力,包才能沉成这样。拉链一开,只见一沓整齐的《知音漫客》,一堆苹果,两本孤零零的暑假作业格外多余。

当晚,建院在旗下酒店为一行归国工程师安排接待。

余葵跟着蹭吃蹭喝。

来时为掩人耳目,她是穿着校服出门的,一路再热都没敢脱校服,就怕人看见衬衫上绣的校名猜出她逃学,火车上几度被闷到中暑。

吃饱洗了澡,大人领她在商场买了几套换洗衣物,穿上新买的荷叶边白裙,浑身热出的红疹才算有了消退的迹象。帆布鞋在火车站被人踩得全是大脚印子,也换了新的,旧的就直接扔掉。

见她盯着垃圾桶,程建国安慰:“别怕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。”

余葵点头。

她才不心疼,那双鞋本来是她妈买给继女谭雅匀的,谭雅匀嫌土,才被拿来给她。

刚洗干净的发尾在夜风中飞扬,随手顺到耳后,偏头便见街边的橱窗映出少女的身形。

纯白裙摆服帖地垂到膝盖,短白袜包裹着细瘦的小腿,在五光十色的夜幕里,精致到有些陌生,触感柔软得像场梦。

余葵喜欢做梦,这夜却翻来覆去不敢合眼,天才亮,就挣扎着起床下楼,争分夺秒联络父女感情。毕竟程建国这次回国只是例行汇报工作,待两天还是要走的。

举手正要叩门,刚好听人在里面讲电话,偷听了两三分钟,少女挤出的笑容回落。

果然!

还是和她妈通电话了,程建国甚至订了她今天回昆明的机票。

最后的幻想破灭,焦虑绝望从她心底烧起一股四处冲撞的无名怒火。

初中班主任曾经评价她胸无大志,是她执教生涯见过最甘于平庸的学生。只有余葵自己明白,她并非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,只是失望惯了,觉得反正结局都不会太乐观,干脆装作无所谓,用放弃一切的态度来消解将要面对的困难。

孤注一掷跑到成都,已经让她的勇气告罄了。

九点,程建国推掉工作,送她去机场。

打上车起,余葵就一股子丧气,从头到脚写满抗拒。等柜台值机托运办完,天也塌了。世界没了颜色,她彻底变成了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。

程建国问:“饿吗?”

她摇头。

“汉堡、鸡翅薯条…什么也不想吃?”

余葵掀起眼皮看他一眼,又无精打采地耷下去。

程建国叹气:“小葵,你就这么不想回昆明?”

余葵盯着脚尖,没答话。

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,轻声劝,“但你还是个学生,总得回去上学吧。”

语气好像在跟她商量。

余葵不想听,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人飘去。

程建国的脸晒黑了,但丹凤眼很明亮,别人都说余葵一模一样继承了她爸爸年轻时候的美貌,昨天见面时候她有点怀疑,距离这么近去凝视地时候,她信了。

岁月给了他眼角一些褶皱,却还是迷人的。他上学时候是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,作为他的女儿,余葵上次期末考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。

她知道自己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,可到安检口时,还是不受控地抓住了男人衣角,用尽全部力气开口恳求:“爸爸,带我走吧!去你援建的国家,我到那儿上学也行的。”

程建国诧异:“那边很热,每天都像今天的成都一样热,还有沙包那么大的蚊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