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晋江正版阅读

经历怎么多磨难,怎么能不悲不喜?

孟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。

“王爷没事,我带你们去找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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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幸孟欢昏迷的时间不长,天色还早。

街道上一行人匆匆赶路,走到总兵府门外,门房探出脑袋问:“你们是——”

他没拦住。

这行人威势赫赫,伴随两排的青年男人穿着便衣,但纪律整齐,体格高大,显然是军队里的人。

门房噤声了,连忙去找孙管家,孙管家匆匆跑来,看到了人群中被簇拥着的孟欢。

他怔住:“小先生,这是——”

“孙管家,我们是来接人的。”

孟欢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,这段时间,是总兵府收容了自己,给了饭食,孟欢拿不出架子来。

他身旁的贺州知州,连忙出来,流着冷汗说:“管家,这是摄政王府的人。”

“摄政王府?”

孙管家懵了,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。

他知道摄政王在不远的坼州打仗,但摄政王可是天潢贵胄,身份尊贵,跟总兵府能扯出什么关系?

跟这群人能扯上什么关系?

……跟他接纳的小画家能有什么关系?

孙管家眼珠子转动,不解地站在原地时,看到了中臣恭恭敬敬,端端正正捧着的一袭衣冠绶带。

明艳至极的绯红色,几乎将天地间的雪都映亮,绣着狰狞的蟒龙,花纹繁复秀丽,是他老爷提及都要色变的权势图腾。

孙管家后背一阵冰冷。

总算缓过劲,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……

传奇了。

总兵府这回要出传奇了。

孙管家遏制住喉头的尖叫,试图接待客人:“诸位先进来坐?喝杯茶,小人这就去请我家老爷回来——”

“不用,我们先忙正事吧。不过麻烦你了,去请你家主人来回话。”孟欢对他客气,陈安对他语气也很客气。

回,回话???

孙管家晕得更厉害了:“小,小人这就差人去。”

陈安一行人便不在此地逗留,匆匆迈过门槛和回廊,走向后府的院子。

低矮的砖瓦房,路途陂陀,时不时走出几个揣着袖子看热闹的下人们,地上有水沟,看起来像是很偏僻的地方。

所以,蔺泊舟虽在总兵府,但并不是尊贵的座上宾,而是混迹在下人和清客当中。

陈安眉头越皱,呼吸开始发抖。

察觉到他的情绪,孟欢小声说:“我和王爷逃走了以后,身上没带钱,也没饭吃,王爷眼睛又看不见。幸好我会画画,就在总兵府里谋了个差事,替总兵夫人画像。”

“我怕王爷被人发现有眼疾,和王爷说,让他一直待在屋子里,不出来,免得引起别人怀疑。”

孟欢挠头:“我……只能做到这样了。”

陈安连忙说:“王妃已经做的很好了。陈安心里在想,若是没有王妃,恐怕王爷——”

瞎着眼,一介废人,恐怕早就死在风雪里了。

孟欢知道蔺泊舟是他们心里的尊崇主人,是个宝贝疙瘩,挠了挠头,还挺不好意思。

莫名,也想到,既然蔺泊舟被找到了,那他俩的二人世界应该也结束了。

风雪凄凉,屋子里越破落,陈安眼神闪烁,眼眶禁不住湿润。

他问:“王爷就住在这里吗?”

孟欢点头:“这还算好的,夜里有张烧热了的炕,先前我们住在客栈的最底下那层,还住过狐仙庙,只能保证温饱而已。”

陈安抹了把眼泪:“王爷,王妃,受苦了。”

别的不说,蔺泊舟是他看着长大的。

出生便是尊贵的王府嫡长子,从小到大,虽然身体患了疾病,病体沉疴,但锦衣玉食,细心照顾,何曾受过任何一丝饥饿寒冷?

可失散的这段时间,蔺泊舟竟然过着奴役般的生活。

他们踏进院子里。

脚步匆匆,一转眼,越过了门,院子里的光景出现在跟前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孟欢说,“我还带了人来——”

孟欢话音停住了。

披着白袍的高挑身影坐屋檐下,面前放了只木盆,盆里装着冒出热气的水,蔺泊舟端坐盆边,手放在热水里,身旁站着院子掌勺的婆子,正扭头看他盆里的衣裳。

婆子摇头,看不得少爷做派:“裤子不是这么洗的,你洗不干净。”

蔺泊舟似是询问:“那该怎么洗?”

“哎呀,用皂角打泡以后,手搓嘛——”

婆子话音刚落,听到了孟欢的声音。

两个人都抬起头。

“怎么来这么多人!”

老婆子被吓住了,往后跑。

只有蔺泊舟还坐在原地,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让寒风微微吹乱了他的头发。

他那双沉潭似的的眸子循着声音扫过门口众人,扫过热泪涌出的陈安,精壮成群的王府护卫,捧着王服的恭谨中臣,还有目瞪口呆的孙管家。

“欢欢回来了?”

蔺泊舟手里的衣裳放回了水里。

他垂眸,闭着眼开口。

是不太确定的语气。

如此情景,孟欢转向陈安打了个补丁:“王爷眼睛还没好。”

陈安一闭眼,眼泪又流下来了,他泪落不止,凄声叫了句“王爷”,便踉跄着跑到院子里,跪下,边磕头边往蔺泊舟的方向膝行:“王爷,是我,陈安!王爷,陈安来了……”

他跪到了蔺泊舟面前,声音悲切:“王爷……陈安不力,时隔半月才找到王爷……让王爷受苦了,让王爷受苦了……陈安罪该万死,罪该万死……”

雪地里陈安不住磕头,磕得额头出血。

“王爷受苦了!王爷受苦了……”

蔺泊舟坐在原地,没什么动静。

他们怎么能不哭呢?忠义。

这群人依仗着蔺泊舟吃饭,蔺泊舟待他们恩重如山,视同亲人,既然认了蔺泊舟当主子,那便为他效命,生死相依。

蔺泊舟流落之后竟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屋子里,过着如此潦倒的生活,吃尽了苦头,他们实在心痛不已。

士兵也动容,响起了一片哭声。

连孙管家看见这一幕,也情不自禁红了眼。

“陈安?”蔺泊舟顿了顿,像才明白。

“是我,是陈安!”陈安恳切应着,搀扶他站了起身,连忙从兜里掏出干净帕子将蔺泊舟沾水的手擦干。

“王爷,王府护卫分散行动,在村落和城里四处寻找,找了半个月,终于让陈安把王爷找着了。”陈安语气欣喜,“若非没有小侄,陈安估计还要在城里转几天才有头绪,天可怜见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蔺泊舟似是点了点头,他眉眼平静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风吹得他发缕散开,露出了俊朗削净的额头。

他目光放空望

着院子里,似乎若有所思,,眉宇有些阴沉。

场景凝重,陈安看着蔺泊舟的脸色,手莫名顿了一顿,目光中闪过一些未解。

片刻后,蔺泊舟笑了笑,淡淡道:“来了就好。”

“快给王爷更衣!”陈安忙道。

那捧着王服和狐裘的几个中臣擦了眼泪跑来,挡住风雪,动作极快地将干净的衣裳伺候他穿,把狐裘穿了上去,摘掉木簪换成了玉冠,跪着捧起他的脚穿上了靴子。

“王爷抬抬脚……”

“坼州现在情况如何?”蔺泊舟问。

“自从那天夜里,王爷设计,重创了朱里真的骑兵之后,他们再也没光明正大来劫掠过,但时不时有些残部奔走撒野,但长城足以阻挡,所以这场战役我们已经赢了一半。接下来的朱里真成不了气候,只要等到春天,他们没了粮草,自己就退了。”

蔺泊舟垂头,抬起腕骨,中臣连忙替他整理纹绣华贵的袖子。

“团营怎么样了?”

陈安声音低了些:“团营内现在也不太平。镇关侯将王爷关在城门内,想杀了王爷冒功,联合监军太监用圣旨暂时镇住了团营里的人。但他一来没能杀掉王爷,二来,镇关侯急于抹去王爷的功劳,呈给陛下博得赏赐,但他操之过急,甚至颠倒是非,掠夺了营中许多亲自参战的将领功绩,导致这些将领对他十分不满,更对他伪造圣旨想浑水摸鱼杀了王爷的事产生了怀疑。所以如今团营内分裂,不服管束,司旭甚至想带着几万兵马前来投奔王爷,只不过被我劝下了。”

蔺泊舟:“你劝的对。司旭要是真来投奔本王,那造反的名声就落实了。”

陈安惊讶看他:“王爷也知道镇关侯传你造反?”

“整个辽东,还有几个人不知道?”蔺泊舟的袖子理干净了,他站得很直,狐裘里的下颌微微抬起,用那双沉潭似的眸子凝视着天际。

陈安从兜里掏出一片白绸,走到他背后,替蔺泊舟蒙上了双眼。

他叹了声气。

“王爷,现在怎么办?兵权已经移交给了镇关侯,咱们还有几万王府护卫,可到处有人传言造反,王府军不能擅用,现在无权无兵,还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局面,局面非常被动。”

蔺泊舟倒也平静:“无妨,走着看吧。”

他绯红的蟒袍穿到了身上,眉眼还有几分病容,但矜贵的倦怠感早已不可触及,双眼被白纱覆着,俨然一位尊贵无匹的王族。

——当他穿上这身衣裳,有些感觉便不同了。

不远处的门口,孟欢挠了挠头,看着他时心里便涌出了这个想法。

哎。

现在,蔺泊舟可不再是他三从四德的小媳妇,而是大宗的摄政王,几万人众星捧月的主子了。

这让孟欢觉得心情复杂,他还挺喜欢跟蔺泊舟过二人世界的,喜欢蔺泊舟给他熬汤,蔺泊舟抱着他睡觉,喜欢自己在家的时候蔺泊舟也一直在家……

但是,孟欢也不想过担惊受怕的生活,所以综合考虑,还是让蔺泊舟先把这些麻烦事处理掉了。

孟欢思索时,耳畔响起声音:“欢欢?”

“嗯?”

“屋子里还有东西要收拾吗?”

蔺泊舟声音很温柔,“没有的话,我们现在就走了。”

孟欢有点儿呆:“这么着急吗?”

“我们在总兵府叨扰一段时间,给别人添了麻烦,应该回去了。”

一旁的孙管家连忙跪着,道:“不不不不……不麻烦,不麻烦,是我们招呼不周,招呼不周……”

蔺泊舟似乎笑了声。

但他的注意力在孟欢身上,等着孟欢确定。

孟欢点头:“好吧,走了。”

他想了想屋子里的东西,似乎没有太贵重的,道:“没有什么东西要拿。”

“好,回营寨。”蔺泊舟这才下了命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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