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章番 番外

蔺泊舟小指微凉,拂去了他眼尾的湿意:“小朋友快过来了,还是别被看见的好。”

孟欢用力吸了吸鼻子,吸的整张小脸都皱巴巴的。

蔺泊舟的冷血程度,是哪怕父亲妨碍到自己,也许会弑父的程度。

对他这样的来说,也许靠近的人越少,受伤的人也越少。

孟欢并不是特别在意血缘的存续,但没想到蔺泊舟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也能看透这一层,还是挺惊讶。

小孩子们吃完饭陆陆续续来到操场,两位大人站在这里挡住了他们的游玩场地,蔺泊舟道:“走吧,回去了?”

孟欢和他一起回住的屋子:“你困了吗?”

“不困,进屋待着吧,外面人太多了。”

蔺泊舟喜欢安静。

他俩一起进了屋,门外时不时传来大家走动的声音,吵吵闹闹,睡觉肯定睡不着,但干这么耗着也没意思,孟欢找了一部影片说:“看看吧,打发时间。”

耳机一人一只,塞进耳朵里。

是一部鬼片。

平时他从来不敢点开这些,可是跟蔺泊舟在一起后,孟欢就时不时想逾越以前不敢的东西,尝试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。

屏幕上的厉鬼骤然露面,尖利的獠牙和眼球全黑的近距离的镜头,吓得孟欢猛地往后缩了一缩。

不过他往后缩,靠近的却是蔺泊舟的怀里。

蔺泊舟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拂过,说:“没事儿,手机我拿着。”

床是铁架的上下铺,蔺泊舟坐在下铺床上,孟欢就坐在他怀里。

整部鬼片哆哆嗦嗦看完时,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黑了下来,声音又也消失了,到了夜里休息的时间,大家都被叫到屋子里睡觉去了。

孟欢揉了揉肩膀,叫他:“蔺泊舟。”

蔺泊舟侧身:“嗯?”

孟欢把衣服拿出来递给他:“我要去洗脸,刷牙,冲个澡,你去不去?”

少年说的轻描淡写,又诚恳,还有种刻意的漫不经心,让蔺泊舟忍不住抬了下眉梢。

孟欢这意思很明显,刚看完鬼片害怕,非得要他陪着。

蔺泊舟:“走。”

孟欢开心地抿了一下唇,小步往外跑。

孟欢说的没错,福利院夜里昏黑,尤其当周围安静下来后,气氛果然有些诡异的可怖,到处树影幢幢,时不时拂过些冷风。

总有些奇怪的传闻,比如学校是火葬场改建的,福利院原来是作医院,这个厕所呢是以前的停尸间,一到夜里就阴风阵阵,所以阿姨非得让十一点前洗完澡回屋,不然就会遇到可怕的东西。

可怜的孟欢从小就被吓大,本来跑在前面,见前方没有灯光,脚步停下,望着蔺泊舟的方向。

蔺泊舟身影高挑,走上前:“进去吧。”

现在淋浴间已经没人了。

孟欢没选倒数的位置,选了正中,拉开帘子小心地看着蔺泊舟:“不要走太远,我害怕。”

蔺泊舟:“知道。”

孟欢还有点儿害怕似的,落下帘子后也时不时找几句话聊:“你带手机没有?”

“带了。”

“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来着?我忘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非要听到蔺泊舟的声音,确认他没有离开才行。

蔺泊舟双手抱在胸口,本来有点儿百无聊赖,一只手勾着帘子,正看见孟欢脱下t恤,肩颈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,

孟欢连忙把t恤拽下:“干,干什么?”

“要不我进去站着,等你?这样你也不用怕我跑了。”

“不不不……”孟欢咽了咽唾沫,“这里面太小了,你进来站不了,再说万一让其他人看见了,多不好。你快出去,出去——”

少年眉眼意外,看起来紧张极了。

蔺泊舟没有为难,后退一步踩着台阶,影子落到地上。

蔺泊舟:“那我背一篇《策论》。”

孟欢:“……”

热水从头淋下来,湿漉漉的。

帘子外传来清晰沉静的声音,还真是一篇治国理政的策论,也许是蔺泊舟比较考虑的一篇,他缓慢背诵时,言辞也像是在回味和咀嚼。

也好。

孟欢意外但赞同地闭上了双眼。

至少听到他清晰的声音在耳畔,也没那么害怕了。

孟欢拧紧水龙头关上热水,蔺泊舟停下背诵:“洗好了?”

“嗯嗯。”孟欢点头。

“等你穿衣服,不着急。”

洗澡的时候,有时候热水淋在身上还不觉得害怕,周围忽然陷入寂静才觉得诡异,换成往常,孟欢估计连忙套上衣服就往外蹿,生怕阴影里会蹦出一只鬼。

可现在,因为隔着帘子沉稳的声音,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了。

孟欢慢慢地穿衣服。

他掀开帘子,走到门外时,蔺泊舟就站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,身上的温度也几乎可以触摸到。

“看看周围的影子里,是不是什么都没有?”

孟欢牵着他的手,这才鼓起勇气把从来不敢看的阴影看了一遍。

什么也没有。

蔺泊舟揉了揉他潮湿的头发:“回去擦头发。”

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
小时候的男生调皮,最喜欢洗澡时光着屁股乱窜,到处去掀淋浴室的帘子,还要大声地喊“你看,他没有穿衣服!”“他唧唧只有那么大!”。孟欢小时候被掀了几次后就很烦了,每次都等到那几个男生洗完回屋了再睡。

可是,他洗澡的时候就几乎没有人了。

尤其是,当洗着洗着,感觉到最后的淋浴声停下来,那个人也离开以后,只有陷入这种寂静的黑暗中时,孟欢一直觉得特别可怕。

总觉得周围的阴影里,到处都站着鬼魂。

而自己只要一动弹,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,紧接着被抓住手脚,被厉鬼吞噬。

这也是孟欢胆子变得特别小的原因。

可现在蔺泊舟在他身旁待着,孟欢心里好像稳稳当当的,一下子就不怕了。他等蔺泊舟也洗完了澡,跟着蔺泊舟往外走,忍不住小声问:“我是不是有点儿可笑?”

蔺泊舟:“胆子小?”

孟欢:“嗯嗯。”

蔺泊舟和他十指紧扣:“没事,反正也没其他人知道。”

“……”

看来确实是有一点儿可笑。

阴影当中,蔺泊舟半侧过脸看他,笑意清浅,混着很轻的气音:“以后害怕就告诉我,我陪你,怕也没关系。”

孟欢一方面觉得他应该说两句好话,一方面心里又暖烘烘的,只好将手牵的更紧。

他俩进了屋,凉气顿时涌入房间内,蔺泊舟关上了门。

祁雷准备的单人床上下铺、本来是他俩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,但这会儿,蔺泊舟高挑的身姿站在床边,将上层的被子取了下来:“睡一张床,万一你一个人睡觉害怕。”

“……”

语气揶揄,明显就是在故意调笑他了。

孟欢把被子一裹,躺在床上,什么话也不说。

床铺被压得发出轻微的响动。

蔺泊舟的体重倾覆下来,将孟欢搂进了怀里:“抱紧点儿,免得被鬼压床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孟欢回头推他:“蔺泊舟。”

“嗯?”

男人的乌发披散下来了,眉眼让灯光渲染的隐隐绰绰,眼神中透露出一点儿兴致盎然,懒懒道:“翻脸不认人了?”

孟欢:“什么翻脸不认人?”

“害怕的时候用我,不害怕就不用了?”

蔺泊舟说着时撕咬住了孟欢的唇瓣。

有些尖锐的重量,霎时间袭上齿关,蔺泊舟咬的很轻很轻,只是舌尖舔了下他的唇瓣,点到为止。

在孟欢呆呆的还有点儿发蒙时,先说:“好了,睡觉,这是晚安吻。”

孟欢眸子终于恢复了转动。

蔺泊舟学习单词的时间之快,基本上看过一遍的词,他就能拿来用了。

孟欢眨了眨眼,点头:“那我睡了。”

他闭上眼。

蔺泊舟看了他会儿,唇角不觉露出微笑,走到门口熄灭了灯火,也上床睡到了他身旁。

孟欢睡觉的姿势乖巧,头朝着他的方向靠近,双臂似乎在摸索什么,慢慢摸到了蔺泊舟之后,就整个人好像心情大放松了似的,呼吸平缓下来,还往他脖颈间蹭了蹭。

孟欢应该是怕冷的缘故,就喜欢这么抱着人睡,先前在总兵府也一样。

蔺泊舟唇角不觉抬起笑意,轻轻拢了拢孟欢的头发,也躺进了被子里。

第二天他俩起得很早。

因为要去看望周阿姨,起得早不说,还和许多人见面,各自买了些礼物。

病房内雪白,床上盖了一条单薄的被子,周阿姨就坐在床上,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,头发烫成泡面状,笑眯眯的。

孟欢来得特别早,他进门,周阿姨意外:“哎呀,你不是上学吗?怎么回来了?”

孟欢走近:“我请假回来了。”

“你请什么假啊,学习要紧!”周阿姨挥了挥手,“你把东西放下,赶紧回学校读书,听见没有?”

孟欢呵呵笑了笑:“周姨,我的学习成绩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阿姨顿时落败似的额,叹了声气:“算了,孩子,孝顺比有出息更重要。”

孟欢给她买了水果,还买了一盒粉扑跟口红,看了她一会儿:“你今早是不是没洗脸啊?”

周姨脸色一尬:“没来得及,我老公回家休息了,这不是你们来太早。”

孟欢端着盆去了卫生间,打热水,拧干帕子给她擦脸。

周阿姨一边让他擦脸一边还挺不好意思,又呵呵笑:“他最仔细了。”

这时候,周姨才注意到蔺泊舟,高大颀长的青年男人站在门口,戴了一顶棒球帽,站姿十分的端正,整个人也矜贵清傲,自带一股子干净疏远的气息。

他对着周阿姨,点头:“阿姨好。”

周阿姨问孟欢:“这是……”

孟欢咳嗽了声。

周阿姨眼睛一亮,猛地推了孟欢一把:“你小子,真行啊。”

这是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。

孩子们都给周阿姨说真心话,周阿姨这嘴就跟缝上了一样,包容所有孩子的秘密,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。

孟欢也是打小太乖巧可爱了,周阿姨平日闲的没事就研究他,研究了半天,在初中看见孟欢让几个调皮男生一碰就炸毛时,偷偷把他拉过来。

“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啊?”

孟欢惊讶:“啊?”

周阿姨:“我看你好像有点儿这种苗头。”

孟欢花了老长时间,终于认清楚自己这毛病了,平时心里烦闷就来找周阿姨诉苦。

周阿姨看了看蔺泊舟,说:“你不是喜欢长得帅的吗?还说什么?身高要188,没有188你瞧不上,我看这个长得倒是很符合你的审美,又高又帅。”

孟欢恨不得给她跪下:“姨,初中那些浑话咱们就不回忆了。”

周阿姨笑着点点头:“好,不回忆了。”

孟欢给她剥了一只橘子。

橘皮一层一层剥开时,去年到今年的很多心思也浮上了心头,孟欢坐在她身前,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线,上次和周阿姨见面其实还是暑假,也就一两个月前。

周阿姨笑看着他,道:“怎么感觉你才去大学一两个月,整个人好像就不同了。”

当然会不同了。

孟欢穿到书里,那是实打实餐风宿露,跟蔺泊舟起落浮沉了一整年。

也许他整个人有一点变化了吧,但没想到,第一个看出端倪的还是小时候养他的周姨。

孟欢喉头哽了一下,周阿姨就是个很朴素但又有一丁点儿臭美的妇女,自己说的怪话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。

“姨。”孟欢特别认真地看她,“其实我穿书了。”

周阿姨眉眼一拧:“啊?穿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