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二楼客房隐隐传来声响,苏棠方才抬起头重重吐出一口气,如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得以呼吸,只是心底却没半分轻松自在,反而越发沉郁。

“怎么了?你二人说了什么?”易齐走了进来,凑到她跟前问道。

苏棠一言未发,只包着馄饨,动作熟练而飞快。

易齐看着她,静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便将她手里的竹箸拿了过去:“行了行了,再包就吃到明年了!”

苏棠一怔,馄饨竟已包了多半盆:“倒便宜你了,”她睨了易齐一眼,“去煮吧。”

易齐耸耸肩,这次并未多说什么,走到灶台旁便生了火。

馄饨包了许多,盛出来足有七八碗,热气腾腾摆在酒桌上,易齐看得食指大动,早已摸出一壶酒来。

苏棠想了想,便将高卫和高卫派的那两个手下叫了过来,她在后厨,酒馆和后院的事多是他们完成了。

那三人起初推脱,后来也便坐了下来。

只是高卫吃的味同嚼蜡,他在这儿吃着,王爷可还在客房饿着肚子呢,可吃了几口却又忍不住想,苏姑娘包的馄饨当真好吃。

狼吞虎咽吃完,高卫看了眼桌上多出来的一碗,还冒着热气,想了想走到苏棠跟前厚着脸皮道:“苏姑娘,这一碗,不知可还要吃?”

苏棠一顿,扭头看了眼其余两个手下:“他们吃一碗够吗?”

高卫目光“不经意”扫视一眼二人。

那二人飞快颔首:“谢苏姑娘美意,够了,够了!”

高卫满意收回目光:“苏姑娘……”

苏棠垂眸,再未多言。

高卫见状,端着馄饨便上了楼,脚步飞快,手中馄饨却半滴未洒。

客房内没有点蜡,一片昏暗。

郁殊仍坐在桌前,一手搭在桌上,身形僵直,人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,肌肤在黑暗中泛着死气的苍白,周身萦绕着浓浓的自我厌弃。

高卫进来时,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他,抓着馄饨的手一抖,一滴未洒的馄饨溅出来几滴汤水,还温热着。

高卫轻手轻脚上前,将馄饨放在桌上:“王爷,晚膳您还没用呢,先吃些吧。”

郁殊目光终于动了下,眸光如死水微澜,看向桌上的馄饨。

高卫硬着头皮道:“这是苏姑娘包的,让属下给您送上来……”

郁殊终于作声:“你何时也会撒谎了?”

话落,他的脸色却一阵苍白。

曾经,每逢佳节,他只让张管家去后院送点珠宝首饰打发她,而他自己却从未在意。

而今却颠倒了过来,即便高卫送来了馄饨,也并非她的授意。

高卫哑然,许久轻道:“苏姑娘手艺甚好,王爷不妨尝尝?”

郁殊终于看向了他:“你吃过了?”

高卫心底一震,忙垂首道:“是苏姑娘心善。”

郁殊却再未言语,只看着那碗馄饨。

苏姑娘心善。

可心善的苏姑娘,却独独将他排斥在外。

馄饨已经不再冒着热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