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殊突然出现在她眼前,穿着茶白衣裳,长发束成马尾,一副少年模样对她乖巧笑着,伸出手:“阿姐,把手给我,我救阿姐出去。”

他笑得温暖极了,她如魔怔般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。

可下刻,他的笑变得冰冷,马尾散开,墨发在风中凌乱,身上的袍服不知何时变成了艳绯色,他望着她:“你既想葬身火海,本王便成全你……”

而后,他松开了她的手。

苏棠“呼”的一声醒了过来,额头蒙了一层薄汗,眼底尽是惊惧。

“阿姐……”身边有人低唤她。

苏棠又被吓到,转过头才发现梦里的人正半蹲在她床榻边,马尾高束,茶白衣裳。

“你究竟是谁?”苏棠怔怔问道。

“我……”郁殊神情低落,低垂着头,“我是……”

苏棠道:“阿郁?”

“对!”郁殊猛地抬头,右眸晶亮,“阿姐,我是阿郁。”

苏棠看着他,她看不透他,人对于未知总爱逃避,她亦不例外:“你来做什么?”

郁殊怔愣了好一会儿,缓缓摊开掌心,上面正放着药膏瓷瓶,窘迫道:“我……自己无法上药。”

苏棠看了眼那瓷瓶,并未伸手接过。

郁殊仍固执的抬着手,懊恼道:“我无法掌控他,我在他的身子里,我能感知到一切,我知道他是如何待你的,可我却只能干看着。我似乎只是见不得光的伏鼠……”

他越说越是混乱:“他不是我。我喜欢阿姐,我……”

声音戛然而止。

苏棠将他手里的瓷瓶拿了过去,缓缓打开。

郁殊怔怔望着她:“阿姐?”

苏棠未曾言语,只是缓缓将药膏蹭在指尖,而后轻轻涂抹在他眉心的血痕上。

郁殊长睫一颤,闭上双眸,任由她柔软的指尖一点点拂过眉心骨与眼睑,痛,却格外满足。

“阿姐。”他轻唤着她。

苏棠不语。

郁殊也不在意,沉静良久,突然道:“我杀的第一人,是幼时那个想要对我动手动脚的酒鬼,在一间昏暗的破庙里,我拿着石头,对着他的后首砸了十七下,满地的血。”

他的嗓音分外平静。

苏棠仍涂着药膏。

“杀的第二人,是在军营里,为首的战俘啐我样貌活像天下闻名的妓子,我命人将他架在木台上,于众目睽睽之下,剐了。”

药膏已经涂抹完,苏棠收回手,擦拭着手指上残留的药膏。

郁殊逐渐静默下来,始终没有睁眸,似在忐忑不安等着宣判。

苏棠突然道:“会留疤吗?”

郁殊长睫一颤,睁开双眼,左眼睑的伤口拉扯着,一阵钻心的痛,他只不可思议望着她。

第一次说出那些肮脏阴暗的过往,他害怕她瞧不起他,更怕她的可怜。

而她的平静与不在意,却让他逐渐安宁下来。

郁殊笑了下:“阿姐会嫌弃我的脸留疤吗?”

苏棠看着他眉心骨的血痕:“只是觉得可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