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婢女说“是”。

韶和道:“我有些乏了,你去那边牵马过来。”

元赐娴听到这里如有所料,果真在一阵匆匆远去的脚步声后,听见韶和淡淡自语道:“如果我也死在这里,死在漉桥,下辈子……你能记我到死吗?”

话罢,一阵巨大的重物落水声。

伴随着梦里婢女的惊叫,元赐娴蓦然坐起,冷汗涔涔,急急喘息,她下意识去摸身边床褥,却发现是空的,没人。

听着窗外的雨声,她突然忍不住落下泪来,茫然地朝灯烛燃尽,一片昏暗的卧房喊:“时卿……”

喊了一声没人,她再喊。再喊没人,她跌跌撞撞跑下床喊,跑到门口,刚要开门,外头笼下一个阴影,是陆时卿冒雨回来了,早她一步移开了房门。

他看见她赤着脚,满脸泪痕的样子吓了一跳,忙阖上门,揽着她往屋里走:“怎么了?外边有急报,我出去了一下。”

元赐娴没说话,回身牢牢钳住了他,紧紧贴在他怀里,甚至没注意到“急报”两个字,拼命摇着头说:“陆时卿,我不死了,我不会死的,这辈子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的。”

陆时卿喉间一哽,大概猜到了什么,顺顺她的发,问:“又做梦了?”

她点点头,然后没了话,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。

陆时卿原本不想在这关头多问她什么的,但眼下情形急迫,他不得不说:“窈窈,淮南反了,大周要乱了,你乖,理一理告诉我,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,我好及早防备。”

元赐娴愕然抬头,这才渐渐回过味来,记起他刚才说的“急报”。

她慢慢松开他,理智一点点回到了脑袋里,半晌后冷静道:“细居之所以会知道徐宅的密道,是韶和说的。”

第109章 109

元赐娴从梦境中大致推断出:韶和出于某种缘由,远走敦煌自我放逐,避世多年后听闻陆时卿死讯,重归故里,不知从何得知了徐宅的存在。

当时一切尘埃落定,徐宅已然成了废所,陆时卿身死,那里自然也不会再添防备。她因身份特殊,能进到里头一探究竟并不奇怪。

也就是说,韶和虽然重活了一世,但所知与元赐娴一样都很有限,甚至可能更少。她并不清楚最关键的,风起云涌的几年里,大周及周边各国的政局变幻。可既然能得到陆时卿的死讯,就说明她并非全然与世隔绝,而是留了个道口子,只拿来接收有关他的讯息。那么,一些有他参与的重大事件,她或许也略知一二。

前头徐宅密道无缘无故暴露,连陆时卿都未能察知纰漏,经此一梦再作联想,元赐娴很快思及了知情的韶和。晓得徐宅密道所在,却不清楚陆府内的具体入口,这一点与梦境恰好能够呼应上。消息是从她嘴里走漏的,应该没错。

但元赐娴不确定,她是在何种情形下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。若是心甘情愿的,其实也能够理解。谁都不知道南诏深宫里究竟发生过什么。逆来顺受两辈子,出于什么刺激一朝触底反弹,再沉静的一泊水也可能腾起巨浪来。

若是受制于人的,一样可以想象。毕竟经过临盆那夜的变故后,元赐娴深感细居此人行事绝无底线,以这种人的手段,或许根本不需要韶和合作。只要她知情,他怕就有一万种办法撬开她的嘴。

陆时卿没表现出任何异议,只说知道了,然后抱她去床榻歇息,跟她讲眼下不到寅时,再睡一会儿,但他必须马上进宫面圣了。

军情紧急,刻不容缓,此刻的长安城怕是各处都不安宁,不止陆时卿,朝臣们都在火速往大明宫赶。元赐娴不耽搁他,顺从点头,等他离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,干脆披衣起身,点亮了屋里的灯烛,然后从外间翻出了一幅囊括四面诸国的舆图来。

拾翠和拣枝见她起夜,忙来伺候,看她盯着舆图皱眉深思,也不敢打扰,直到她轻轻叹息一声,主动问:“平王起兵使了什么借口?”

拾翠刚从曹暗那处得了消息,忙答:“昨日是四月初八佛诞节,平王以夜得神佛指引,前来‘清君侧’为由起的兵。”

元赐娴笑了笑:“清君侧啊,清谁?时卿?”

拾翠点点头:“讨伐檄文洋洋洒洒三百文,倒是字字珠玑句句犀利似的,说什么天地神明,昭鉴他心,还陈述了郎君不少罪状,讲郎君如何迷惑圣心,如何与回鹘及南诏达成密谋协定,如何勾结朝中皇子,心系二主。”

她冷嗤一声:“没点新意。说得倒是真的。”

“夫人放心,陛下肯定知道这是托词,哪怕心生疑窦,也不会在这种关头跟郎君过不去。毕竟平王都要带兵打进京城来了,郎君手下可没有一兵一卒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