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珽立在沈陶陶身前,垂眼看着她。

眼前的少女雪腮微红,长而密的羽睫垂落,纤细的长睫末端,染了橘红色的落日余晖。随着呼吸起伏,长睫轻颤,那一点暖色的光晕,也缓缓升起,星火般轻盈一晃。

沈陶陶慢慢睁开眼来,一双水眸迷迷蒙蒙,带着酒醉后的慵然,似湖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水烟。

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,都似沉在光影迷离的水底一般,朦胧而晃荡。

似乎有人立在她的眼前,微微垂目望着她。但无论她怎样用力地撑起眼皮,都看不清身前之人的长相。

日头终于彻底地落了下去。

前院的水陆道场也渐渐起了,道士做法的声音一直遥遥传到了后院里头,余波不歇。

沈陶陶不晓得这是什么声音,只觉得耳畔闹哄哄的,像有人在唱大戏。而眼前人的长相虽然还是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,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倒是看出个大概来。

古怪而素淡,看着不像是常服。

她的脑海里混混沌沌的,想了半晌,倒也总结出一个答案来——是一套青衣们常穿得戏服。

她踉跄着站起来,扶着一旁的青石桌子勉强立住了身子,弯着眉眼对眼前的‘戏子’笑道:“你,你会唱什么?牡丹亭可会么?”

宋珽本想去扶她,但看她立稳了,便又收回手来,淡声道:“不会。”

沈陶陶抬了抬眼睛,看着似乎有些失望,过了一会儿,又问道:“那拜月亭会么?”

宋珽依旧是淡声答了一句:“不会。”

“汉宫秋呢?”

“不会。”

“窦娥冤呢?窦娥冤总得会吧?”

“不会。”

沈陶陶酒意上头,被他这一连串的不会答得发晕,伸手揉了揉额际,轻声问道:“那你会什么呢?”

宋珽垂目望着她,知道她是真的醉了。本想令侍女送她去客房歇息一晚,但对上那双酒醉后水光盈盈的杏眼时,心湖却是微微一澜。不知为何,终是放轻了嗓音答道:“会弹琴。”

“弹琴好啊。”沈陶陶点点头,又在石凳上坐下了:“我好久没听人弹琴了。”

宋珽默了一默,对一直立在一旁看傻了眼的钟义道:“把我的琴拿来吧。”

钟义这才回过神来,忙应了一声,疾步下去了。

大约一盏茶的功夫,他抱着一架七弦古琴疾步而来。继而又小心地将古琴放在了宋珽身前的青石桌面上。

宋珽遂于石凳上坐落,指尖轻搭在弦上,略试了试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