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他自诩并不动容,唇角却仍不由带起一点清浅笑意。

沈陶陶却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,只诚恳祈愿道:“愿辅国公世子宋珽,生生世世,永生永世,再不纠缠于我!”

宋珽的笑容倏然一收,不可置信的神色慢慢浮现在他本就苍白的面上。

他方才,是不是听错了?

但是旋即,他看见沈氏复又跪下身来,对着佛像金身连磕三个响头,用的力气似乎还不小。

她磕得额上微微泛红,语气却依旧平稳,毫不颤抖,仿佛在心中默念了千万次一般。

“愿辅国公世子宋珽,生生世世,永生永世,再不纠缠于我!”

她又重复了一次。

这一次,他听得清清楚楚,真真切切。

宋珽愣了良久,痛苦地阖了阖眼。

他悲哀地意识到,眼前的女子,是女官沈陶陶,不是菡萏初开时便嫁于他的沈氏。

这一世,她既不爱他,更不想嫁与他。

第19章 宋钰

殿中环佩声轻微一响,沈陶陶许完了心愿,自蒲团上起身,弯腰理了理自己皱褶的裙裾,转过身来。

宋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,将身子藏于殿外浮雕着六牙白象的照壁之后。

相隔一个照壁的距离,沈陶陶步履轻快地顺着石阶下去。那一角杏红色的衣衫自他眼前飘忽而过,转瞬便如同一尾红鱼跃入海中一般,消失在了人群中。

宋珽在原地僵立半晌,直到鼎中清香烧尽,前来打扫的小沙弥问他是否有什么烦恼,他这才勉强收回了心神,沉默着往阶下走去。

去正殿中进香的国公夫人王氏还未回来,钟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辕上发呆,一见他,便大老远地招手:“爷,您回来了?”他下意识地问道:“方才我们见着的,真是沈女官吗?”

听到沈女官三个字,宋珽的面色似乎愈发沉滞了几分,他不置可否,只独自于车内坐落,又将车帘缓缓放下。

车厢内的光线霎时昏暗了许多。

他将身子倚靠在大迎枕上,阖着眼,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。

这一世中,与沈陶陶的种种交集,仿佛皆在眼前。

仿佛是潜移默化的,他在心中一直将沈陶陶当做沈氏,那个菡萏初开年纪嫁于他的沈氏,他的夫人。

直至今日,他才醍醐灌顶般自梦中惊醒,眼前的沈陶陶并非是昔日的沈氏。她既不爱他,更不想嫁与他。

那他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?逼婚的恶霸?还是以强权压人的登徒子?

从起初的逃婚,到太府寺里的拒绝,再到如今护国寺偏殿中佛前的祈祷。

如今一一想来,沈陶陶的举动与其说是欢喜,更像是在抵死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