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他撑开一把竹伞便要往外头走。
宋珽看着廊外的雨幕,神色又淡下一层。
这样大的雨,打一把竹伞徒步走到女官寓所,药早该凉透了。
“慢着。”宋珽顿了一顿,似乎连自己都不解为何要出声唤住眼前的药童。
抿唇沉默了一阵,他想不通其中的缘由,面色愈发冷淡似覆了一层薄霜,却终究还是开口道:“将药给我,我顺路给她送去。”
……
女官寓所中,沈陶陶和衣躺在榻上,双目紧闭,长睫微颤。
雨下的滂沱,如银河倒泻,冲刷在屋顶琉璃瓦上哗哗有声。
她看见自己躺在一架富丽的雕花拔步牙床上,身上盖着织锦描金的锦被,满头珠翠,面色苍白。
雨声中,隐约传来外头下人们磕着瓜子时说得闲话。
“你说,夫人是不是快不行了?”
“病了这许久,大概是好不了了。”
“要去世子爷那通报一声吗?”
“还是不必了,世子爷身子要紧。反正这位世子夫人,本来也是为了给世子冲喜才抬进门的。就算真去了,再抬一位便也是了。”
一阵激烈地咳喘,她看见床榻上的自己披上华衣,勉强扶着床沿站起身来,一步一挨地行至槅扇前,将它推开。
门外的嗓音顿时散了个干净。
庭院空寂,唯有这无穷无尽的大雨,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般。
一道惊雷划过天际,沈陶陶一身冷汗地自床榻上撑起身来。
窗外的雨声不绝于耳,眼前却已是熟悉的女官寓所。
她披衣自榻上坐起身来,拭了拭额上的冷汗。
不知为何,她竟梦到了上一世在宋家的情形。
那是她嫁到宋家三年后的一个冬季,她风寒入体,成日里咳嗽个不停,眼见着一日一日地消瘦了下去。
那时候,就连宋家的下人们,都以为她就要死了。
但也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不开眼,她竟在那场几乎要了她的命的病中挺了过来。
之后,一直到她死,都几乎没再害过什么病。
她一直很小心,一直很保重自己的身体。
大抵是因为惜命,所以不敢生病。
不知为何,今日竟又梦到这些。
她叹了口气,穿上了丝履站起身来,将长窗推开。
雨水在青石板上打出白浪,蒸腾出深埋在地下的一丝暑气,大抵是将要入夏了。
雨声中,似乎有人轻轻叩了叩槅扇。
沈陶陶关上了长窗,往门口走了几步,下意识地问道:“哪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