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备轿。”宋珽立在高阶之上,淡声重复。

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。

沈氏终归是要嫁与他的,如今他不过是去看看尚未过门的夫人,又有什么于礼不合?

他来时乘得官轿便停在寺外,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便被钟义调来。

宋珽上了轿,一路往女官寓所行去。

大雨将落未落时最是沉闷,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。

宋珽抬手掀起了苏绣的轿帘,抬目向外望去。

官轿恰行过宫中太医署附近,一名藏青色官服的太医正提着药箱匆匆往署里走,似乎是刚从外头回来。

而他来的方向,似乎正是女官寓所——

宋珽的目光停了一停,白玉般的指尖在窗楣上轻轻一叩,示意众人落轿。

官轿应声停下,他起身独自进了医署。

那太医刚放下药箱,正伏在案上写着方子,见到宋珽进来时微微一惊,忙搁笔上前见礼。

宋珽抬步走过他身侧,目光落在那张方子的署名上微微一顿,语气依旧是平静没什么起伏:“沈女官如何?”

按理来说,女官们的病情不应向外透漏。但眼前这位,却是尊惹不起的大佛,这尊口一开,哪还有拒绝的余地。

太医迟疑了一下,还是起身将槅扇掩上,压低了嗓音道:“是发疹,大抵是吃错了什么东西。这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症,就是……难看了些。”

难看了些——

宋珽垂了垂眼,不知为何倏然忆起了昨日里沈氏一身银红色月华裙立在门外的模样。

鲜妍明媚的,像一支新开的芍药。

他对女子了解的并不多,但大约也能猜到,这样的女子大抵是很爱惜自己的容貌的。

宋珽修长冷白的手指捻起药方静静看了一阵,却又似并不在意一般随手放下:“可能治?”

太医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。

他去女官寓所为沈陶陶看诊时,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,这种红疹只是看着严重罢了。实则哪怕是不吃药,过不了三五日也会自己消退。

但对着这位世子爷,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。

太医斟酌了一下,缓缓道:“这……微臣实在诊不出沈女官究竟是吃错了何物。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。微臣确是不敢保证,只能先开几幅药试试。”

他心中暗忖,如此一来,若是好了,便是自己的功绩。若是不好,丑话也已说在了前头,怪不到自己的头上。

宋珽微微颔首,似乎并未往心中去。

他娶沈氏,也并非是看中她的美貌。即便真是治不好了,他也依然会娶她过门。

“开药。”宋珽下了令,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