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遂站起身来,款步行至云珠身前,先是接了那个镯子对着光线照了照,轻笑道:“这镯子眼熟,总觉得像是夫人曾戴过的。”

李氏抬起一双泪眼看向她,哽咽道:“陶陶,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亲娘。我也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。但这样的素金镯子燕京里比比皆是,为何你非要听这奴婢一面之词,将我往死路上逼?”

“陶陶岂敢呢?”沈陶陶浅淡地笑了一声,将镯子放下,又拿起那张锦书看了一眼,柔声道:“这上头的雕花小篆写得秀丽,怕是有十数年的功底。若我不曾记岔的话,云珠只勉强识得几个字,可不曾有这样的水准。”

她笑看向李氏,目光微深:“不知夫人觉得,云珠区区一个丫鬟,是从何得来这两样东西?若她千方百计的得来了,又是为了什么?为了陷害夫人?那即便是成了,对她又有什么好处?”

她每问一句,沈广平的脸色便黑上一层。当她问完了,沈广平的脸色也黑的只如锅底一般。

“够了!”一声怒吼霹雳般在书房中炸响,沈广平咆哮着一脚将眼前的案几踹倒,几上搁着的茶具接连落在地上,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。

沈广平就站在这堆碎屑之中,双目赤红,喘着粗气,像一只困兽。

一夕之间,天翻地覆。

温婉柔顺的妻子被揭出了人后另一幅面孔,气度高华的大女儿在他面前大声呵斥姊妹,就连那素日里唯唯诺

诺的小女儿,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。

他该做什么?

承认自己是个傻子?十数年来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?

还是惩治李氏,令满府的下人知道自己娶了一只蛇蝎?让官场的同僚看自己的笑话?

况且,他唯一的儿子,在外游学的沈江铭亦是李氏所出。他还指望着沈江铭游学归来后,能考个功名成为自己官场上的助力。

他咬牙想了良久,终于抬头眼来,赤红着眼睛将众人环视了一圈,最终狠狠抬手指向云珠,厉声道“将这个贱婢拖下去!乱棍打死!”

话音未落,他又猛然将手收回到胸前,大力一挥,自牙缝里蹦出字来:“滚!都给我滚!”

沈陶陶垂了垂眼,晓得他这是要息事宁人了。

但也无妨,她本就没有想着只凭一个云珠,便将李氏拉下马来。

李氏育有一子一女,又有多年经营,在府中的地位可谓是根深蒂固,难以连根拔起。

但这桩事,终会成为一根淬了毒的刺,永远横亘在沈广平与李氏之间。

在云珠的哭叫声中,众人终是各怀心思地出去了。

室内极静,而外头庭院中,云珠的惨叫与木板子重重敲击在人体上的声音混在一处,自门缝中挤了进来,令人心浮气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