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自己终会被抛下,一人孤零零的在漆黑跌跌撞撞。

他宁愿不要这温柔。

他宁愿自己率先从这温柔里抽离出来。

也好过被人如一条野狗一般抛弃。

郁殊猛地睁眼,一把攥住轻揉着他额角的手腕,力道大的惊人。

苏棠惊了一跳,手腕一痛,她不觉挣了下,却一眼对上郁殊清冷的双眸。

那双微扬的眉眼,一个充斥着鲜红的血珠,眼眸红肿,长睫被刺激的微微颤抖着;一个漆黑一片,正冷漠盯着她,无一丝波澜。

苏棠垂眸,看着他防备隔开自己动作的手,与昨夜判若两人。

她也终于理解医官那句“离魂症”是何意。

原来真的有人,白日与黑夜全然不同。

看着他的疏离,苏棠站起身,手腕从他手用力挣脱,转头走向门口,手的药膏一并留给了高卫,只言未发走了出去。

郁殊盯着她的背影,身子如顷刻结了冰,心底一片荒芜。

……

苏棠走出客房时,外面已近黄昏。

方才还愁眉苦脸的易齐,此刻却眉开眼笑站在柜台后,见到苏棠下来,将她拉到一旁:“你那弟弟,究竟是什么人?”

苏棠蹙眉:“什么弟弟?”

易齐道:“就是今日送来的那昏迷不醒的人啊,虽说瞧着不像,但我昨夜听他唤你‘阿姐’,不是你弟弟?”

苏棠看了他一眼,没再言语。

易齐也不介意,又继续道:“可能是你辈分大。这几日你可要好生照顾你弟弟,你可知,就住几天客房而已,他手底下的人给了多少银子?”

不等苏棠应,他便道:“一千两银票啊!”

苏棠看着财迷心窍的神色:“既然你这么欢喜,那这几日便是你照看酒馆好了。”

易齐脸色一变:“什么?”

苏棠再未理会,转身去了后厨,一整日未曾进食,她早已饿极。

后厨灶台盖下,盖着一碗仍冒着热气的面,此刻已经坨成一团。

苏棠笑了下,易齐是个心软的,大抵也正因如此,才会一人死守着这个酒馆,嘴里说着“没等人”,可每次喝得大醉,便坐在酒馆门口,遥遥望向南方,等着归人。

将面吃完,天色已经暗淡。

苏棠回到房,昨夜纵马长河一夜游,今日白日也未曾歇着,沾了枕头便沉睡过去。

她做了一个梦。

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,下刻周围燃起熊熊大火。

郁殊突然出现在她眼前,穿着茶白衣裳,长发束成马尾,一副少年模样对她乖巧笑着,伸出手:“阿姐,把手给我,我救阿姐出去。”

他笑得温暖极了,她如魔怔般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。

可下刻,他的笑变得冰冷,马尾散开,墨发在风凌乱,身上的袍服不知何时变成了艳绯色,他望着她:“你既想葬身火海,本王便成全你……”

而后,他松开了她的手。